打死我也沒想過酒後亂性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
  
  事情發生在三天前、喵喵主辦的聚會上,某個混帳王八蛋在我注意力放在學長跟夏碎學長兩個人拼酒的時候偷偷塞給我一杯水果酒,害我一喝就醉了。接下來的記憶就中斷到隔天中午在學長床上睜開眼看到某黑袍滿臉笑意的表情加上一句「幫你回復記憶。」黑袍大魔王就用讓我連「想起來了」四個字都說不完的速度又壓了我一次。
  
  不過發生那種事之後倒是讓我意識到一件事,好險昨天學長就出任務去了,不然他聽到我的腦殘肯定會把我抓過去問,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倒是那幾個不知道該歸為好友還是損友的同學們一致把我的煩惱當成深閨怨夫的悲歎,千冬歲還說應該要提醒公會「減少有家累的袍級任務時間」(附帶一提,當時他的眼鏡反光到我不能直視)。
  
  面對他們的關心我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我沒有這麼饑渴的好嗎!
  
  而且我跟學長還沒成家……不對,是一輩子也不可能成家!
  
  終於就在我不曉得第幾次嘆氣之後,八成從我腦殘中瞭解前因後果的衣拖著我的後領,把我曳到蛋糕店逼問。
  
  「你有問題想問吧?」輕啜口茶,衣銳利的眼神直盯著我看。
  
  一瞬間我想到電視劇上的場景,就是那種會拿著檯燈往你眼睛照光,然後說「想想你家鄉的母親」那種八零年代電視劇。
  
  「呃……妳為什麼會跟三位首領這麼熟?」發現衣在瞪我,我趕緊隨便丟出一個問題。
  
  「……」衣眼神詭異的瞟了我一眼,「情報班首領跟凡卡兩個人在進公會前我就認識了,琳婗西娜雅則是在她當上首領的那年認識的,三個人我都認識至少有百年當然熟。」
  
  「喔……那為什麼情報班首領的左右手會叫妳影使?」
  
  衣思考了一下才回答,「你應該還記得我上次拿出的那把刀吧?」
  
  「恩。」聽說是神器的那個。
  
  「那是你口中說的影使的。」衣淡淡的說。
  
  「原來那是影使的……等等,那怎麼會在妳身上?」這樣照道理推論衣就是影使沒錯,但是她又說她不是,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技術上來說,那把刀是我從那個人身上搶來的。」衣說出差點讓我噴茶的話。
  
  原來那把刀是衣搶來的,難怪最後要收的時候是用封印而不是一般的收法。
  
  是說,神器那種東西是可以這樣搶來搶去的嗎?
  
  神器會認主不是?
  
  「恩,所以殤老是想要殺了我跟周圍的人,本來是想放在族裡的,但是他的殺氣太重只好把他帶在身上。」用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隨口說說的語氣,衣淡淡的說。
  
  靠!那把刀殺氣這麼重就是因為妳吧!
  
  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我又想到一個問題,「那影使他現在……」
  
  「不在了。」衣打斷我未竟的話,眼神似乎正看著遠方一眨眼又回到我身上,「隱沒在時間之內、世界之中,風中不再有他的氣息,樹下不再有他的身影,就連有過的曾經都散去,一切歸零。」
  
  「對不起……」或許是衣的表情太過沉重,我不自覺的開口道歉。
  
  「沒關係,倒是有件事我一定要說……」銀色的眼睛異常認真的盯著我看,「影使是會長的搭檔不是保鑣。」
  
  「可是千冬歲說……」
  
  「是、搭、檔。」衣笑著,但是表情很明顯的透露出「敢說不是就把你給殺了」的危險訊息。
  
  「喔。」那麼堅持幹嘛?
  
  「哼哼……」衣不悅的哼了幾聲,然後將話題一轉,「颯彌亞最近跟情報班首領出過幾次任務後,兩人的關係有變的比較好。」
  
  「喔……」為什麼忽然說到學長?
  
  沒有馬上回答我,衣先將茶杯裡的高級紅茶喝盡,然後拿起旁邊的茶壺,紅色的茶水再度注滿白色的瓷杯。
  
  呼著冉冉上昇的白色熱氣,衣啜了一口茶後,慢慢的說:「你應該想問颯彌亞的問題吧?」
  
  「哪、哪有!」妳少胡說喔,我從沒在妳面前腦殘過學長的事情……應該。
  
  「別想瞞我,你跟颯彌亞發生關係了不是。」衣嘿嘿嘿的看著我笑。
  
  妳怎麼會知道?
  
  「那杯水果酒是妳給我的!」指著衣,我激動的站了起來。
  
  我會被妳害死!被自己的搭檔害死也太悲慘了吧!
  
  想不到我最後竟然不是衰死而是被衣害死,不對……我從認識她的那一刻起就沒好運過啊!每次都被拖去出危險的任務不說,還莫名其妙的得到黑袍。如果最後結局是因為妳而死,那妳現在就把我殺死算了!
  
  「……你在胡思亂想些甚麼啊,那杯水果酒是奴勒麗給你的。」某人的臉上有著黑線,整個就是很無奈的樣子。
  
  「那妳怎麼知道的?」
  
  衣手指輕輕點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有吻痕。」
  
  「唔……」手掌包覆住被說有吻痕的地方,一股熱氣轟的衝上腦門,我想我現在一定臉紅了。
  
  怎麼可能,我那天洗澡明明就有檢查過,記得學長都是種在看不見的地方才對。
  
  「騙你的。」衣拿著茶杯一臉得逞的樣子,讓我有一股想掐死她的衝動。
  
  去妳的!
  
  
  *        *        *
  
  
  安靜了好一段時間。
  
  衣拿著小湯匙在杯中畫著圓,我知道她在等……等我開口。
  
  「……我跟學長兩個人都是男的。」聲音啞著,我不知道這樣問對不對。
  
  「恩。」看著我的眼睛,衣用眼神勸導我繼續說下去。
  
  「我沒辦法為他生兒育女……我是說像學長這樣的人一定要有子嗣吧,但是我們兩個根本不可能有。」發現自己的話語有點奇怪,我趕緊改口。
  
  「不會吧,你到發生關係才想到這個問題嗎?」衣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對不起喔,本人就是這麼愚蠢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又不像你們火星人一想可以想好幾步遠,嘴巴還在咬早餐腦裡已經在想晚餐要吃甚麼,這樣很累的耶小姐。
  
  「……你應該有聽過颯彌亞說他家的事情吧。」不理會我的腦殘,衣自顧的說。
  
  「學長有說過一點。」像是他小時候被欺負的事情。
  
  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欺負黑袍大魔王。
  
  「原來他只有說這樣。」低下眼,衣手指無意識的畫著杯緣,輕輕的說著:「剛開始,精靈非常愛好和平,但在時間的推移之下,沾染了其他種族的氣味,精靈也漸漸的擁有競爭意識,就連王族也是。」
  
  「……」
  
  「亞那身為第三王子,照理來說颯彌亞離王座是非常遙遠的,但因為他的身分太特殊而得到了愛戴,所以被受封為少主,另一邊的焰之谷也是差不多的狀況。」
  
  我想我大概可以猜到發生甚麼事了……
  
  「王位爭奪?」
  
  「是的。」手指停下,銀色的眼直直的望著我,不諱言的說:「其餘王子不滿身為第三王子之子的颯彌亞受封,更何況他身上還有著黑暗氣息及詛咒,明的暗的做了不少動作;就在事情浮上檯面要爆發大規模內戰的時候,兩王做出了重大的決定,颯彌亞被送進無殿,冰牙及焰之谷退出歷史,這才平息下來。」
  
  好八點檔的發展……
  
  那些原本只有在電視上演出的事情一下全活生生的丟到我面前,讓我有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
  
  我終於瞭解為什麼學長兩邊都不回去,如果因為他而發生內戰我想他會很內疚吧。
  
  不過這樣我不就會變成阻礙學長的人嗎?
  
  「正好相反。」對面的人笑笑的看著我,「颯彌亞對王位那種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你剛好變成一個很好的擋箭牌。」
  
  ……我覺得我可能會被射成箭豬。
  
  「哎呀,總而言之你們有沒有小孩都無所謂啦。」優雅的勾著茶杯,衣笑彎了嘴角。
  
  看著那個完全摸不到底的搭檔,我忽然好奇起來,「妳活這麼久應該有談過戀愛吧?」搞不好還有一籮筐的跟屁蟲,或是已經當上曾曾曾曾曾……祖母之類的。
  
  「沒有。」喝著茶,連瞄我都懶。
  
  「沒有?」
  
  「恩。」
  
  「騙人!」
  
  「我騙你又沒好處。」
  
  但是騙到我妳會很爽。
  
  喀噹一聲,茶杯被重重的放下,衣額上浮現青筋,笑容有點僵硬,一字一句的仔細說清楚,「我、沒、騙、你。」
  
  「為什麼?」這個至少活了一千年的傢伙竟然沒有談過戀愛,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衣愣了一下,接著慢慢的拉起一個極度複雜的笑容,明明在笑看起來卻像是在哭。
  
  「……因為太寂寞了。」她說。
  
  呼吸瞬間停住,我被衣的笑容跟話語重重的擊中內心。
  
  太寂寞了?為什麼?
  
  不就是因為寂寞才要找人陪伴嗎?
  
  「颯彌亞曾問過我……」
  
  聽到聲音,我跟著抬頭。
  
  我看見衣的銀色眼睛中有我的倒影。她看著我,用一種很難形容、近乎於悲傷的表情說:「他問我:『有沒有跟人類同壽的方法?』」
  
  「……妳怎麼回答?」聲音顫抖,然後我發現不知何時我全身都在抖著,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囂著「不要聽」三個字,我隱隱約約察覺到,衣的回答將會改變一切,我可能再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那麼自然的對學長笑,也沒有辦法接受學長對我的好。
  
  我害怕那個答案,但是我想知道,很想很想……
  
  衣的手越過長桌握住我緊握成拳的手,要我鎮定下來,但是我沒辦法。
  
  不知道要怎麼形容心中的感覺,我不希望學長承受我死後的孤單,但是也不希望他提早死亡,另一方面又很高興學長問了這個問題。
  
  我太天真了,沉浸在喜悅之中,卻沒想過可能會遭遇到的問題,讓學長一個人煩惱。
  
  這樣的我還有資格做學長的戀人嗎?
  
  一道滾燙的淚痕從頰邊滑下。
  
  
  
  坐在我對面的人靜靜的等待。她就只是看著我,在我冷靜之後才向我伸出手。
  
  衣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如果她不要動不動就想整我就好了。
  
  「冷靜下來了嗎?」衣遞給我一條手帕。
  
  點頭,然後接過手帕,將自己狼狽到不行的臉弄乾淨。
  
  哭過之後是一片平靜,我的心現在連一點波紋都沒有。
  
  其實仔細的想一想,事情也沒有那麼嚴重,反正告白都告了、做也做了,也沒辦法反悔,不管怎樣把握現在就對了。
  
  整理好之後,我用連我自己的都感到驚訝的冷靜聲音問:「當時妳是怎麼回答的?」
  
  衣溫柔的笑了,「『那是神的領域,去求神吧。』我是這樣說的。」
  
  「那有可以讓我的壽命與學長相同的方法嗎?」我看著那雙銀色的眼睛,認真的。
  
  「祈求吧,時間之神會聽到的。」衣將雙手疊在我的手上,「只要你回應時間之神的期望,那麼就有可能實現願望。」
  
  「期望?」
  
  「是的。」衣對我眨眼睛。
  
  「不懂。」啥鬼期望,聽都沒聽過。
  
  而且祂應該要去找妖師一族的首領,也就是然才對吧。
  
  「你總有一天會懂的。」衣笑了笑然後這樣告訴我,接著將手移開,「颯彌亞好像已經回來了,你想去找他吧?」
  
  「恩。」點頭,然後離開座位。
  
  在拉開門之前,我忽然想到有件事必須跟衣說:「黎沚出一個長期任務去了。」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消息的衣皺起了眉頭,「我知道,鎮守火的邊境,出發時我有收到報告,怎麼了嗎?」
  
  搖頭,「沒有,只是覺得應該要跟妳說一下。」不過是誰跟妳報告的啊?
  
  「這你就不用管了,快去找你老公吧。」
  
  什、什麼老公不老公的!
  
  笑了幾聲,衣一個彈指,下個瞬間地方轉移到學長的房間,而且學長就站在我面前。
  
  我猛地撲進學長的懷中。
  
  「褚?」學長似乎有點嚇到。
  
  「學長是大笨蛋!」
  
  「什麼?」
  
  由下而上瞪著紅眼黑袍,「有煩惱就跟我說啊,什麼都不說讓我很難過,你知不知道啊!」
  
  「嘖,衣那傢伙跟你說了多少?」學長似乎有點不悅,但還是回抱住我。
  
  「什麼都說了。」誠懇的看著學長,我很認真的說:「學長,我很笨,沒有辦法像你一樣什麼事都想的好好的,而且就算你跟我說我可能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但是至少我可以幫你分攤。」
  
  「你平常腦殘倒是想到很多。」
  
  「……」為什麼在我這麼掏心掏肺的跟你討論這麼嚴重的大事時冒出這句。
  
  「我只是陳述事實。」
  
  我無言了。
  
  學長你懂不懂什麼叫作氣氛啊?
  
  被你這樣一搞什麼鬼都沒了。
  
  「哼!」
  
  學長拜託以後要跟我說啦。
  
  紅眼瞄了我一下,「我不跟你說行嗎?到時候你又自己胡思亂想、亂找答案。」
  
  我傻傻的笑起來,緊緊抱住這個眼前老愛欺負我的人,「學長,我現在覺得很幸福喔。」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不知道學長是怎麼想的,但是我看到學長露出一個平常很罕見的溫柔笑容。
  
  
  公會篇 破滅與重生之章-第十八話 蛋糕店的談話  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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