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看不見的敵人躲在陰影下。
  
  同伴一個個倒下。
  
  血痕劃過他的臉頰。
  
  一抹銀閃過他的腦海,異常熟悉。
  
  那是……
  
  靜悄悄的,有什麼正在改變、崩落著。

  
  
  
  *        *        *
  
  
  
  「小衣——」喵喵站在某個看著窗外、眼神不知道在哪個遠方、心大概飄到天邊的那一朵雲的同學面前,兩手在嘴邊環繞成圈用盡力氣大吼。
  
  今天衣的恍神指數破表,連平常上課生動活潑跟學生互動良好的老師都因為某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而崩潰跑掉,在跑出教室的那一瞬間對著空曠的教室散步地大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接著雙手高舉,人前傾落下不見,剩下我們一干學生徒留二十分鐘的悲哀。
  
  而那個罪魁禍首還在坐位上發她的呆。
  
  「衣!」手輕推著精神大概已經到達無的領域的搭檔肩膀,不這樣做她大概會直接在這邊待到放學,然後明天早上來的時候就會看到同樣的一個人、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動作的偽雕像。
  
  「……什麼?」終於有反應的人,緩緩將頭轉過來,銀色的眼裡佈滿了疑惑。
  
  「要換教室了。」喵喵擔心的看著衣,手輕輕搭在她的額上,「小衣要不要先回家?精神不太好而且臉色也好糟糕。」
  
  我也覺得妳先回家比較好,不然等一下可能就會有第二個或第三個崩潰的老師,然後妳家的Atlantis就沒有人可以教書了。
  
  「……只是在擔心某件事而已。」退後避開喵喵的手,衣站了起來,「走吧,不是要換教室。」
  
  
  
  *        *        *
  
  
  
  前往教室的走廊上,喵喵跟千冬歲聊著昨天的電視節目內容,就在我驚訝守世界竟然會有綜藝節目的下一秒聽到他們說節目內容的時候我只想回黑館把房間裡的電視給砸了。
  
  不要問我內容,我一點也不希望想起來。
  
  衣依舊在恍神。
  
  忽然,她停下腳步。
  
  「衣?」停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我回頭看著不明所以的人。
  
  衣的頭低下,黑色的髮攏蓋住她的面孔,全身微微的顫抖,雙手緊緊的環抱住自己,像是處在零下的冬雪般。
  
  友人配戴著的浴火陣法散著刺眼的紅。
  
  「怎麼了?」另外三個人也停下話題跟動作,轉過來看著我們。
  
  就在我要回答的時候,遽響的落地聲打斷我的未起頭的話語,接著是激烈的咳嗽聲。
  
  「咳咳咳……」
  
  衣跪倒在地,總是隨意披散在腦後的黑色長髮此刻在地上畫出一個殘破不堪的圓。
  
  手摀著嘴,彷彿連肺跟胃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要被咳出來的聲音不間斷的傳出。
  
  紅光猛地加劇,然後……鳳凰族族長親自給予的高級陣法一個接著一個斷裂!
  
  先是腳上的,接著是手,最後是腰上的整個陣法中心,硬生生的斷開;雖然沒看見衣脖子上的項鍊,但我猜應該也斷了。
  
  咳嗽聲越發激烈。
  
  大風猛然吹起,強烈到連眼睛都張不開,我似乎聽到另一個在鳴叫的聲音。
  
  喵喵衝了過去,想要看看衣的狀況,一個強勢的聲音阻止她,「別碰她!」
  
  被強硬阻止的人愣住了。
  
  憑空而出四個相異極大的人,我曾看過其中一位,她的服裝打扮跟身後的透明薄翅我不會認錯——那是風之精靈的女王—希兒芙。
  
  誰也沒有發現衣身邊的四個人是何時出現的。
  
  藍色長髮上有著水珠的美麗女子手扶著衣,眼眶泛淚,「感覺怎麼樣?」是泣音。
  
  「咳咳……」回答她的是一陣狂咳。
  
  見狀,女子趕緊拍著衣的背,讓她順氣。
  
  大概是有比較好,衣慢慢的抬起慘白的臉孔,小聲的用氣音喊:「希兒芙……」
  
  高傲的風之精靈女王聽見叫喚後,走近衣的身邊,然後蹲下。
  
  「……去找他。」小小的手抓住那件繡滿珠寶的華麗衣服,抖著聲音說出了懇求般的話語。
  
  我第一次看到衣這麼狼狽的樣子。
  
  一番掙扎過後,希兒芙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用力的閉上眼睛,轉過頭,不肯看著跪倒在地的人,困難的拒絕,「……對不起。」
  
  抓皺手上的高級布料,衣不死心的懇求,「我拜託妳……他是、他是……」話沒說完,衣忽然瞪大眼睛,手摀著嘴猛烈的咳了起來,「咳咳咳!」
  
  藍色頭髮的女子發出了近似絕望的悲鳴。
  
  衣吐出了無瑕的白血……
  
  我曾聽說過「擁有白血的人大多是神的血脈」所以……衣是神的後裔?
  
  也許是因為聽過太多無殿的傳奇,看見白血時我沒有感到很訝異,搞不好無殿三主跟神沒有關係我會比較驚訝。
  
  衣呆呆的看著手中的血,下一秒又開始狂咳起來。
  
  「老子要砍死那個混帳!」身高不到我腰的白鬍老人,氣到連鬍子都翹起來,高舉著手中的斧頭,怒氣沖沖的不知道要找誰算帳。
  
  「冷靜點。」額上烙著紅色火蜥蜴的高壯男子,面無表情的說:「希兒芙去把那隻火鳥找來。」
  
  「我、我馬上去!」風之精靈王慌張的揚起手,卻被另一隻手抓住,「衣?」看著不知為何阻止她的人,希兒芙不解的叫著。
  
  黑色的頭顱無力的搖頭,小聲到彷彿一不留神就會消散在風中的聲音說:「來了……」
  
  來了?什麼來了?
  
  才剛想完,一個金色的移送陣就在地上畫出,琳婗西娜雅從陣法中出現,隨即快速的奔到衣身邊檢視。
  
  「太慢了!」高壯的男子不悅的皺眉怒視。
  
  「小傢伙要是出事我拿你們整族血祭!」明明就比人家小很多的白鬍老人揮舞著手中的斧頭宣示。
  
  不理會那方在對她叫囂的鳳凰族族長小心翼翼的將衣抱在懷中,看來是打算移動到別的地方。
  
  「秀……」揪著對方的領子,衣小聲的叫出醫療班首領的另一個名字,「他……找到黎沚了嗎?」
  
  「凡卡他們兩個親自去找了,妳不要擔心。」琳婗西娜雅哄著衣。
  
  聽到回答後,衣似乎安心了,在琳婗西娜雅的懷抱下像是睡著似的閉上眼睛。
  
  抱著嬌小的人站起身,琳婗西娜雅腳下轉出移送陣準備動身離開。
  
  「請等一下。」藍色頭髮的女子流著淚阻止醫療班首領的動作,顫抖的手指著地上斑斑的白色血污,「衣大人的血不能留在這。」
  
  聞言銳利的眉毛皺起,但似乎是同意對方的話,琳婗西娜雅輕拍著衣的臉頰試圖讓她清醒,「醒醒。」
  
  銀色的眼再度張開,幾乎失去意識的人眼睛沒有辦法聚焦,迷濛的看著人。
  
  「妳的血不能留在這裡,會有麻煩。」
  
  慢慢的轉頭看向自己的血液,衣花了幾秒鐘的時間理解琳婗西娜雅的話,啟唇:「跟隨余的聲音,到達該去的地方。」
  
  下一秒,白血跟人消失在我們面前。
  
  
  
  *        *        *
  
  
  
  從那之後過了一個星期,到現在還沒聽到有關衣的任何消息,似乎就連當初把她帶走的琳婗西娜雅都不見蹤影。
  
  附帶一提的是,那時忽然出現的四個人是四位大氣精靈王,這是我之後在圖書館查到的。
  
  另外,根據千冬歲的情報得知,原本鎮守在火的邊境由黎沚帶隊的隊伍在衣吐血的前一天失去聯絡,隔天醫療班從現場留下的血跡斷定沒有人存活,但公會高層不知從何而來的情報肯定在場的黑袍還活著,派出了大量的人力搜索,但到昨天為止還沒有任何線索。
  
  實在是很擔心。
  
  ……
  
  黑袍大魔王為什麼還沒回來!我想要找他商量啊!需要的時候偏偏不在!
  
  狠狠的把黑色垃圾袋亂放的收藏品丟到陽光下蒸發,我將怒氣發洩在黑館大門上的靈魂。
  
  煩死了!
  
  「啊!漾漾歡迎回來!」經過黑館大廳的時,有一個很歡樂的聲音衝了出來。
  
  「我回來了。」直覺反應的回話,然後也沒看是誰就迅速的離開。
  
  等等……
  
  站在階梯上,我忽然有種詭異的感覺。
  
  剛剛說話的人該不會是……
  
  轉身,碰碰碰的奔下樓梯,衝進大廳裡面。
  
  一個褐髮綁著小馬尾穿著休閒服飾的娃娃臉黑袍嘴裡叼著餅乾,眨巴著大眼不解的盯著我看。
  
  ……
  
  黎沚什麼時候回來的!
  
  「要不要吃餅乾?」完全沒發現我心裡的千轉百迴,聽說不見一段時間而且極有可能受到嚴重傷害的娃娃臉黑袍好端端的坐在我面前的沙發椅上,右手拿著白色的餅乾盒伸長了手問。
  
  現在不是吃餅乾的時候吧,這位大哥。
  
  「黎沚你……」
  
  「你想要對翊做什麼?」一個尖銳的叫聲打斷我未竟的話。
  
  傳過頭,一個金色頭髮金色眼睛的高挑女人站在我的身後,不善的瞪著我。
  
  黎沚大聲插話,「癒!漾漾不會傷害我的!」
  
  事實上,應該是我在傷害你之前就先被挫成灰吧。
  
  就算我現在是黑袍還是很有自知之明!
  
  「妖師……」打量的眼神上上下下在我身上繞了幾圈後,開口問話:「你叫什麼名字?」
  
  「呃……褚冥漾。」怪事,一眼就看出我是妖師,是妳太強,還是我臉上有寫「你好,我是妖師」?
  
  「原來就是你。」金色的眼睛帶著興味毫不掩飾的直盯著我瞧,看得我好毛。
  
  看看看……有什麼好看的!
  
  「雖然力量還很小,不過很有潛力。」眼前的人勾起了一個看起來想要把我生吞活剝吃下肚的笑容。
  
  媽啊!她該不會是傳說中的吃人妖怪吧?
  
  「不好意思,我對被人吃下肚是啥感覺完全沒興趣。」
  
  「我也沒有吃人習慣。」癒哧哧笑了幾聲,然後迅速的變臉,嚴肅的問我,「那傢伙在哪裡?」
  
  那傢伙……「妳說誰?」
  
  「衣。」眼前的人不耐煩的皺起眉,「你應該知道她在哪裡吧。」
  
  為什麼是肯定句?
  
  「對啊!漾漾,衣呢?」娃娃臉黑袍嚼著餅乾,好奇的跟著問。
  
  這個問題我才想問你勒!
  
  衣失蹤前問的就是你的行蹤,結果你現在在黑館大廳悠閒的吃餅乾!
  
  「她……」欲言又止,癒露出了一點都不像在關心衣的表情,「身體狀況怎麼樣?」
  
  「衣上星期吐血,然後就沒有消息了……妳知道些什麼?」古怪的看著她,我肯定癒一定知道衣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金髮金眼的人一瞬間臉色變得很難看。
  
  「衣吐血了?為什麼?」黎沚驚訝的抓著我追問。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啊!
  
  「那是她自作自受!」疑似知道實情的人大吼,然後丟下我們兩個憤怒的踱步離開。
  
  接著,我從黎沚的口中得知,癒是在他們小隊受到襲擊時救了他們,並且幫他們療傷的人。
  
  「跟你說喔……」黎沚看似心不在焉的隨口說著:「在遭受攻擊的那一瞬間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拈了一塊黎沚遞過來的餅乾,跟著話題反問。
  
  我還以為這話題是不能聊的,沒想到黎沚會主動提起。
  
  「就是內心有什麼東西嘩一聲全部衝出來的感覺。」
  
  ……為什麼聽你的形容我一瞬間想到的是某料理卡通打開蓋子閃亮亮金龍飛出來的場景。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我真的看到了……那個溫暖的銀色。」黎沚露出一個與他平常完全不同的笑容,看起來有點無奈有點不解有點……懷念?
  
  黎沚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件事?
  
  又為什麼我有這種極度不好的預感?
  
  那個遲到好幾年的恐怖大王終於要降臨了嗎?還是埃及十災要發生了?第一個是水變成血還是青蛙會征服世界?
  
  說到青蛙征服世界就想到某隻藍眼的八腳爬蟲類,牠好像迷上這部卡通,害我最近每次回房間就不停的受到KeroKero的洗腦,直到我將沒人看的電視關掉。
  
  「漾漾……」
  
  「是!有!」該死,走神了。
  
  「剛剛那件事不能說出去喔。」黎沚燦爛的笑容漾開在我眼前,「不然的話……」除了大拇指外的四隻手指握緊,剩下的手指簡單明瞭的劃過手指主人的脖子。
  
  好清楚簡單的動作啊……
  
  你們這些人不想讓別人知道就不要說!每次都這樣讓我壓力很大!
  
  我臉上沒有標明「最佳垃圾桶」五個字!
  
  「把這個喝下去!」剛剛走出去的癒忽地衝了進來,手拿一杯詭異的黑色加綠色冒泡泡液體強逼黎沚喝下去。
  
  這喝下去會死人吧!
  
  「我不要!」顯然也感受到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娃娃臉黑袍奮力抵抗到嘴邊的杯子。
  
  「給我喝!」
  
  「救命啊——」
  
  混亂中,我聽到某個卡通青蛙的洗腦聲……瞳狼一定是故意的!
  
  走到稍遠的地方將手機接起,我聽到某個女魔頭的聲音,「媽要你今天回來。」
  
  「喔,好。」反正我也沒事做,回家也好,不會胡思亂想。
  
  「回家前先去買醬油回來。」
  
  ……我還沒到家就得先跑腿嗎?
  
  要我回家只是一個藉口,主要就是想找我跑腿吧。
  
  無奈的拋下移動符,我沒有挑戰褚家女人耐心的勇氣。
  
  
  
  *        *        *
  
  
  
  手提著醬油跟後來追加的糖漫步在回家的路上。
  
  附近的街道沒什麼變,變化最明顯的是周遭的植物,從夏季的深綠變成秋季的褐色,給人一種哀傷的感覺。
  
  深吸一口微涼的空氣,避開往身上撞過來的變種鮭魚。
  
  雖然我眼前的世界變了,不過還是我熟悉的那個世界——只要努力假裝沒看見那盞正在單腳往前跳的路燈。
  
  放輕鬆……
  
  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一個黑洞突然展開在我的腳下,接著我毫無阻礙的一跌到底、屁股直落地。
  
  痛死了……
  
  那個明顯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出來的黑洞是怎麼回事?還有這裡是哪裡?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我拍出米納斯拿在手上戒備。
  
  往前走了幾步,前方出現一個彷彿被聚光燈打亮的場景,光中有著一套桌椅跟一個鬼族貴族。
  
  我應該要先吐槽他桌椅跟聚光燈哪來的嗎?
  
  「放下你手上的小東西,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安地爾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閒。
  
  管他說什麼,先拿米納斯指他就對了,「你想幹什麼?」
  
  「要不要來杯咖啡?」腦子大概已經被咖啡因給侵蝕差不多的鬼族揮個手一張椅子跟新的杯子出現。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而且我討厭喝咖啡!」另外我也記得我說過很多次我討厭咖啡,你是故意沒聽到還是乾脆忽略不聽。
  
  「唉,脾氣別這麼火爆嘛。」根本就是別人生氣源頭的安地爾狀似無奈的擺擺手,「你只是個餌罷了。」
  
  「餌?」
  
  「沒錯,所以你不覺得在那個人來之前我們可以先坐下來好好聊聊你加入鬼族的計畫以打發時間嗎?」安地爾用閒聊的口吻幫我安排人生大事。
  
  「不覺得!」
  
  「真可惜。」大概早就猜到我的回答,安地爾沒有多說什麼。
  
  他到底要找誰?學長嗎?
  
  「……好像來了喔。」安地爾勾起一個令人厭惡的笑,「你的保護人。」
  
  下個瞬間,我感覺到一股惡寒且熟悉的殺氣。
  
  安地爾的身後逐漸畫出一個人影。
  
  臉色蒼白的少女面無表情的從黑暗中走出,手持著武士刀出現在我們面前。她的眼神空洞,跟以往我對她的印象完全不同。
  
  發生什麼事了?
  
  轉過身,在場唯一的鬼族用低沉的音調說:「好久不見……衣。」
  
  不發一語,手持著懾人武器的少女僅是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彷彿一座精緻易碎的陶瓷娃娃,臉色蒼白的可怕。
  
  深沉的宛如一窪看不到底的水坑,寂靜的暗渦等待人掉落,然後不著痕跡的吞噬殆盡——這是衣現在給我的感覺。
  
  雖然散發的這樣的氣息,不過身體的虛弱是騙不了人的,衣現在看起來下一秒就會到某個白色的地方找老朋友喝茶了。
  
  「沒想到妳還活著。」安地爾臉上依然是那個讓人一看就很想扁的笑容,他慢慢的朝衣走近。
  
  衣沒有任何反應,任由安地爾把玩她的髮。
  
  將黑色的頭髮纏繞手指,然後又鬆開。這種無意義機械式反覆行為鬼王高手似乎覺得很有趣,曖昧的將黑髮尾端拉至自己的鼻尖,安地爾嗅著衣的髮香卻又嘲諷的說:「我想想……肚子被黑刀劃開,內臟全拉出來,身上多處骨折,四肢骨頭粉碎,黑暗氣息侵襲全身,大概是這樣吧,我有遺漏什麼嗎?」
  
  「……」沒有任何反應,衣的眼神依舊空洞的望著前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我甚至懷疑其實她根本就沒發現我也在這個地方。
  
  不過安地爾在說什麼?
  
  「你一定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吧。」鬼王高手揚著我不知道能不能用開心形容的笑跟語氣回過頭來看著我說:「這是千年前我最後一次見到衣時她的慘狀。」
  
  「不可能!」一般人受了那樣的傷不可能還活著,除非變成鬼族。
  
  安地爾冷笑了一聲,又將視線轉回去衣的身上,「妳變了很多……原有的力量剩不到三成,是因為千年前的攻擊還是……因為那個封印?」
  
  身體微微一顫,少女沒有其他動作,但空洞的眼神逐漸恢復生氣。
  
  像是發現什麼好玩事的小孩,鬼王高手勾起一個愉悅的笑,俯身探到衣的耳朵旁邊,用連我都聽得到的聲音說:「告訴妳一件事,向那位透露那個人還活著的就是我。」
  
  銀色轉為鮮紅的眼專注的看著鬼族,接著輕輕啟唇:「我知道。」
  
  不知道是哪裡惹到那個神經質的安地爾,他猛然將衣的長髮往下扯,不詳的黑針正對著衣的雙眼,距離近到不管是攻擊還是被攻擊的只要一動就會被插入的情況。
  
  「……為什麼不躲?」
  
  「你不會殺我。」
  
  「真是肯定啊。」鬼王高手冷冷的吐出話語。
  
  「千年前你沒殺我,現在也不會。」不知為何,相信的話就這樣從衣的口中說出。
  
  愣了一下,安地爾用力瞪視衣的雙眼,「我討厭妳,尤其是妳的眼睛!」
  
  皺起眉,衣沒有說什麼。
  
  將手上的黑針丟到地上並且鬆開衣的頭髮,鬼王高手說出了此次的真正目的,「我做為耶呂鬼王的使者傳達吾王的旨意,他邀請不屬於世界上任何一族的妳加入鬼族,那麼妳怎麼說?」
  
  空氣停滯在這一瞬間。
  
  衣為什麼不馬上回絕,她在猶豫什麼?
  
  看著衣緊鎖的眉頭,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該不會打算答應吧?
  
  過了很久,緊抿的唇微微啟口,「我……」
  
  「跟她囉嗦這麼多做什麼,直接把她抓走不就得了,還可以附贈一支妖師。」尖銳的聲音打斷衣未竟的話,比申惡鬼王帶領一批鬼族包圍我們,「全都給我上。」原本按兵不動的鬼族下一秒像是餓很久的狼撲向可口的肉——那個可口的肉還很明顯的就是衣跟我兩個!
  
  不知道是我比較衰還是怎樣,大部分的鬼族都往我這邊衝過來。
  
  你們的目標不是那個拿著武士刀的傢伙嗎,我說。
  
  開槍打死幾個,一轉頭又看到幾個用著絕對會脫臼的大角度張嘴往我身上撲過來。
  
  要被咬了要被咬了要被咬了要被咬了要被咬了要被咬了要被咬了……
  
  「鐮風!」話一落下,一陣大風立即吹起,四周的鬼族紛紛被強大的風壓給打散。
  
  一個銀色的東西往我的方向衝過來,「你沒事吧?」
  
  「衣?」妳的頭髮是怎麼回事?
  
  近看才發現原來剛剛銀色的東西是衣的頭髮。
  
  原本黑色的長髮不知為何脫色變成閃著七彩燐光的銀色長髮,整個很閃亮,而且閃著燐光還不夠,頭髮每甩動一下還會飄散七彩的燐粉。
  
  我有種會被閃瞎的感覺。
  
  「不拿出全力應戰不行。」衣抓了抓頭髮這樣告訴我,「我現在沒有多餘的力量將你送出去,你必須自己想辦法才行。」
  
  「我……」
  
  背對我,衣堅定的說:「我會拖延鬼族的行動。」說完,她握緊了手上的刀。
  
  ……
  
  衣很強,真的……
  
  看著她的背影,我不自覺的點頭答應。
  
  也許是察覺到我的動作,衣回頭給了我一個微笑。
  
  那是跟衣以前一模一樣的笑容,所以一定沒問題的……對吧?
  
  
  
  *        *        *
  
  
  
  一定沒問題的……才怪!
  
  什麼叫我自己想辦法?
  
  我見鬼的啥術法都不能放是要想什麼辦法。
  
  看著那個在前面拼命放法術殺鬼的搭擋,無限哀怨。
  
  險險後退躲過鬼族的利爪,衣啐了口,高舉起空著的左手召喚:「拜伏於余麾下之戰者,射出汝之矛剷除余的敵人。」下個瞬間,一道紅色的雷出現在上空,轟一聲劇烈打下,光閃的我張不開眼,暗下後再張開眼就看見以衣為中心半徑五公尺的地方變的乾淨俐落,連滴黑血都沒看到。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衣不會攻擊術法……怎麼頭髮一脫色就會了?
  
  而且沒道理她可以用術法,我不能用吧,難道真的是能力有差。
  
  轉手將武士刀插在地上,衣的額頭枕在刀柄上大口喘著粗氣休息。
  
  比申竊笑著,大步走向衣。
  
  衣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經精疲力盡。
  
  見狀,我立即拿起米納斯往比申射出數發強力的子彈,沒想到竟然有幾個低階鬼族護主心切的檔在鬼王前面,一發子彈也沒碰上真正的目標。
  
  鬼族啥時這麼團結了?
  
  遠遠的,我發現枕在刀柄上的容顏,緩緩的勾起嘴角,綻放一抹看不清的笑。
  
  比申惡鬼王愣住了。
  
  不只是因為衣的笑容,還有抵在她頸後的針尖。
  
  ……現在是在演哪一齣?
  
  「你做什麼?」比申憤怒質詢將武器抵在她頸後的同伴。
  
  「那傢伙是耶呂要的人,不要隨便碰她。」瞇著眼,鬼族高手不悅的瞪著比申鬼王。
  
  冷哼了聲,比申露出笑,「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她不就是你……」
  
  「少管閒事!」打斷比申未竟的話,安地爾的黑針威脅性的往前刺了進去。
  
  往後瞪了一眼,比申往我的方向走了過來,「我跟這個妖師玩,你沒意見吧?」
  
  「隨便妳。」
  
  我才不想跟妳玩!
  
  根本不在乎我意願的比申慢慢的一步一步走過來。
  
  我跟著往後退,一邊退一邊拿米納斯往她身上射,但一點用都沒有。
  
  就在她快要碰我的時候,學長送我的戒指猛地發出強烈的光芒。
  
  下一秒,比申鬼王被踹飛,紅色的衣服上有著明顯的腳印。
  
  銀髮襯著黑色的袍服,強大的背影給了我極大的安全感。
  
  學長拿著烽云凋戈,臉上是我沒看過的擔心表情,不知為何我有點想笑。
  
  「笑出來我就把你種在這裡。」大魔王又變回兇巴巴的表情。
  
  確實的接受到學長的怒氣,趕緊閉腦兼閉嘴。
  
  這個詭異的地方我連一秒都不想多待!
  
  「那就抓緊我,要走了。」學長從懷中抽出一張符紙,非常有說走就走的精神。
  
  等等!衣怎麼辦?
  
  我趕緊看向衣的方向,剛好看見安地爾在衣的耳邊悄悄的不知道說了什麼話讓衣瞪大雙眼緊盯著安地爾不放;下一秒,我聞到濕冷的氣息,一個不知為何出現在這邊的人看著我跟學長,接著我才發現我們回到黑館的大門口。
  
  「兩位都沒事吧?」依舊戴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情報班首領詢問。
  
  「褚,沒事吧?」沒有回答上個人的問題,學長逕自檢查我的傷勢。
  
  「恩。」點點頭,我比較擔心另一個還沒回來的人。
  
  「怎麼了?」黑館的門被打開,一臉不解的癒走了出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冒出了一個光陣,接著黑髮的衣拿著未收起的刀出現在光陣中央。
  
  長長的呼了口氣,衣看起來相當疲累;然後衣做了一件恐怖的事情,她用手上的武士刀劃開自己的掌心,白色的血染上銀色的刀面,看起來異常詭譎,小聲的念咒之後才將刀收了起來。
  
  「已經虛弱到用血才能控制殤了嗎?」臉上佈滿嚴肅之氣,癒緩步走到衣的面前,「用自己七成力量跟生命下的封印被人硬是撬開很難受吧?」
  
  「……」
  
  「將翊的封印解開。」堅決、不容許拒絕的口吻。
  
  「我拒絕。」衣變回銀色的眼無懼的看著眼前人的眼睛。
  
  啪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迴盪在空中,衣偏著頭,被打的左邊臉頰上迅速的脹紅。
  
  左手緩慢的撫上自己被打紅的臉頰,衣滿臉驚訝的瞪著癒看。
  
  「我不會道歉的。」說完,動手打人的轉身瀟灑走人。
  
  滴答滴答,原就濕冷的天降下了毛毛細雨,接著迅速的變成龐然大雨。
  
  黑髮少女站在雨中,仰著頭,像是在享受著雨滴,水痕畫過她的臉頰然後滴下,合身的衣服全濕黏在身上,看起來異常淒涼。
  
  我想將衣拉離那個地方,但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阻止了我。
  
  「就讓她淋雨吧,或許這樣可以讓衣想通。」情報班首領看著她這樣說著。
  
  可是她看起來在哭啊!
  
  學長握住我的手,搖頭。
  
  過了很久、很久……衣無助的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倒下。
  
  穿著月牙色袍子的情報班首領,在人碰到地板之前將失去意識的身子接住,向我們點頭示意後,轉出移送陣離開。
  
  
  公會篇 破滅與重生之章-第十九話 無暇之人  結束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鏡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