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記……」我聽見一個男人這樣說著,聲音又遠又近,像是在我的心中共鳴,又像離我十分遙遠。
  
  「不要忘記……」那個聲音又說了一次。
  
  不要忘記什麼?
  
  「不要忘記……」

  
  
  
  No.1 Restart
  
  
  
  「鈴鈴鈴鈴——啪!」
  
  還早,繼續睡……
  
  「褚冥漾!你睡死啦!」老媽敲著平底鍋的聲音跟爆吼聲從樓下傳來,嚇得我從床上跳起,「今天是開學第一天,你第一天就給我遲到試試看!」
  
  「我、我起來了啦!」我趕緊朝樓下喊,很怕老媽下一秒拿平底鍋上來敲爆我的頭。
  
  我記得我上次賴床的時候老媽真的做了,而且還順便把剛煎好的早餐貼在我臉上(說是時間不夠,直接吃)。
  
  又在床上發呆了一陣,我才慢慢的從床上爬到地上,走進浴室梳洗準備上學。
  
  
  
  當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下樓梯的時候,老媽已經把早餐準備好、裝袋塞進我手裡。
  
  「快點,你同學等很久了。」老媽說完以後,又走回去廚房,接著我聞到一股從廚房飄出來的甜膩香味。
  
  看來老媽又在做蛋糕餅乾那類甜食。
  
  「接住。」背對我看電視的老姊忽然拋過來一個不知道是啥的鬼東西。
  
  我用像打蚊子的方式啪一聲把那個鬼東西給夾住,打開手掌一看才發現是一個海藍色的大豆。
  
  「這是什麼?」我好奇的將那個大豆拿高、透著光看裡面,大豆在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漂亮的海藍色光芒,像是在海底看見的陽光一樣;瞇著眼,我看見大豆裡面有冰晶紋跟一個歪七扭八的蟲字。
  
  總覺得我好像看過這東西……
  
  「護身符。」老姊笑的很詭異,我看的很毛。「避免你十八歲在上學第一天翹掉。」
  
  這個魔女!
  
  
  
  我打開門,看見每天早上都會來我家找我一起上學的同學。
  
  「早安,冥漾。」踩在腳踏車踏板維持同個姿勢不動的同學轉過頭來向我道早。
  
  「早安,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一臉歉意的把自己的腳踏車從庭院中拉出來,然後跟疑似等我有一陣子的同學踏上驚險刺激的上學路……
  
  這絕對不是說笑,也不是什麼大魔王會在路上堵你的小說劇情,純粹是我太衰的緣故——花瓶掉下來砸到頭、招牌掉下來壓到人、不小心闖入惡狗領域被狗追……這都很常見,但是你有聽過在路上騎一騎地面忽然崩落的嗎?還有走在人行道沒有任何地震,旁邊的待拆建築無預警倒塌、在路上遇到馬術比賽參賽人騎馬在路上走,結果被馬大便噴到(事後牠的主人一臉歉意的跟我說:他們家的馬從不在外面大便。)等等事件不斷的發生,就連我那個老姊都說世界十大衰尾事件我一定可以排進九點九九九九九九個(不要問我為什麼不是整數)。
  
  喔,對了,我的名字是褚冥漾;就是早上我老媽吼的那個名字。
  
  一個很普通的高三學生,唯一的專長剛剛說過了——我很倒楣。
  
  而我旁邊的這個同學則是跟我完全相反,他很幸運,所以我在心裡偷偷給他幸運同學的綽號。
  
  我們兩個目前正在就讀一所很普通的工科學校。其實我國中的成績還算不錯,不過很倒楣的我就連在大考衰神也要來湊一腳——我到現在還想不通為什麼全班三十九個人吃的便當就我吃的那個臭酸掉。
  
  因為食物中毒的加持,當時我考出來的成績大概用悽悽慘慘悽悽來形容也不為過;之後我就在幸運同學的慫恿中,在那個印著一堆方格的自願卡上畫下代表工科學校的號碼……好險有上,不然老媽肯定會把我丟下樓。
  
  「冥漾。」騎在我旁邊的幸運同學忽然叫了我一聲,「你是不是又作那個夢了?黑眼圈好深。」幸運同學用單手騎著腳踏車,指著他自己的下眼瞼說。
  
  「啊?」一瞬間我還沒搞清楚他在說什麼,但是馬上就想起來了,「恩。」
  
  說到這個夢又是我另一件衰人衰事代表……夢嘛?誰不會做?但是同樣的夢糾纏了我兩年從不間斷這就很詭異了。
  
  夢裡的男人要我不要忘記,也不說不要忘記啥;一開始我以為我欠人錢沒還,人家怨恨累積成生靈跑到夢裡來亂,我還到處去問人我是不是有欠錢,也沒有問到到底有沒有欠人錢,倒是差一點被不肖同學騙錢;老媽聽到我的狀況帶我去廟裡收驚,廟祝一眼就篤定我是被阿飄大哥糾纏,法事做了不少、錢也花了不少,還是沒解決;當年老姊發現老媽花錢作法事的時候差點沒把那個壇給掀了。到現在夢還在,騙子廟祝也三不五時的打電話騷擾我說那個是惡靈要趕快收服云云。
  
  雖然那個夢真的時常讓我睡不好,但是夢裡的那個阿飄大哥倒也沒有跑到現實來煩我,所以我也由他去了,大不了我早點睡就是。
  
  「前面!」
  
  幸運同學突然大喊了聲,下個瞬間我腳踏車前輪輾過一塊凸起物,原本一邊發呆一邊騎車前進的我理所當然的摔倒了。在我睜開因疼痛而閉上的眼睛的時候,我看見一小塊水晶橫躺在我眼前。
  
  夭壽喔,是誰把這種東西放在路上的!
  
  「冥漾,你沒事吧?」
  
  「沒事。」我一邊揉著被撞腫的包,一邊把我剛剛順手從地上撿起來的「凶器」拿給幸運同學看。
  
  「好危險喔,是誰把這東西放在路上的。」幸運同學看著那顆水晶說著:「不過看起來挺高級的,你把它拿到當鋪賣應該可以賣不少錢。」
  
  「哈哈哈……」我乾笑了幾聲。
  
  這水晶看起來是蠻高級的(水晶的四周有著淡淡的微微光芒圍繞,像是它的翅膀一樣),但是它剛剛才絆倒我啊大哥。
  
  「我的腳踏車。」目光轉向剛剛跟我人車分離的腳踏車,我看見它很悲慘的倒在柏油路上,後輪還很淒涼的在轉動中。
  
  幸運同學先一步靠近我的腳踏車查看,「落鍊了……」
  
  ……我不要這麼驚險刺激的上學路!
  
  
  
  *        *        *
  
  
  
  「真的不用我等你嗎?」幸運同學幫忙將我的腳踏車牽至附近公園停好,擔心的看著我。
  
  「恩,修好後,我很快就會跟上你。」落鍊我也遇過兩三次了。
  
  「那好吧,你要快點喔。」
  
  我看著幸運同學跨上自己的腳踏車,走了。
  
  就在我蹲下修腳踏車的同時,某種不知名的爆裂聲從公園深處傳來,有點像是過年的爆竹聲放大好幾倍的感覺,接下來是幾個銳利的破風聲,緊接著是較小的爆炸聲還有吼聲。
  
  淡淡的灰色煙霧從公園裡飄出,灰塵夾雜著小小的石頭,味道有點難聞。
  
  猛然站了起來,像是受到什麼吸引似的,目不轉睛的盯著公園看。
  
  不能放著不管……
  
  鈴鐺般的清脆聲響清晰的傳進我的耳裡,沒有人扶住的腳踏車因為地心引力而傾倒,狠狠的砸在我的腳背上。
  
  像是從夢中清醒,我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看著壓在腳上的腳踏車。
  
  ……我剛剛在想些什麼?
  
  轉頭看向公園,什麼聲音跟薄霧都沒有,寧靜的好假。
  
  伸出手,景色震盪了起來,以我的手為中心開展了一圈圈的漣漪。
  
  被我隨便塞在口袋裡的水晶猛然亮了起來,我用空著的那隻手把水晶從口袋中拿出。
  
  圍繞在水晶旁邊的點點光芒正在快速的旋轉、發光,拉出一條條光彩奪目的色帶
  
  下一秒,水晶的光芒猛然炸開,虛假的景象跟著一片片剝落,塵囂跟煙霧再度被視覺給捕抓住。
  
  果然不是夢……是說也不可能大白天站在公園入口處做夢吧?
  
  叫喚某人名字的聲響從公園中傳出,我愣一下,隨即往公園裡面拔腿跑進去。
  
  果然不能放著不管。
  
  如此的想著、狂奔。
  
  至少我還可以叫警察。
  
  
  
  *        *        *
  
  
  
  堅硬的石磚地在我眼前炸開,飛起的碎屑掠過我的臉頰,溫熱的液體滑下,我反射性的用手背擦過,看見手上的鮮血,我才意識到「受傷了」這件事。
  
  灰白色死魚眼的鬼(大概是,因為太衰,所以這類大哥我還蠻常碰到的)一小群一小群的冒出來,有些是從公廁的後面,有些是從溜滑梯的後面……反正有能夠躲的地方他們就能夠冒出來就是。
  
  有兩個人正在跟它們打,而且還遊刃有餘的樣子。
  
  很明顯的,某種不可能出現在現實生活的畫面正在我眼前上演——我一定是還沒睡醒,再回去睡一下。
  
  一秒決定,不再猶豫;莎喲哪啦,就讓我揮揮手,不留下任何一片雲彩的走吧吧吧吧吧吧……
  
  我瞪著眼前不讓我走的鬼,然後他也瞪著我。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背負尖叫引起其他人注意的風險來表達我的恐懼時,一把銀亮亮的刀從鬼的後方切下,俐落的將那隻鬼分割成兩半。
  
  一個灰藍色頭髮綁著小馬尾的男生站在鬼的後方,他手上拿著剛剛用來切鬼的刀,而且是雙刀,然後我認出來了——他是剛剛站在鬼群中央跟鬼打的男生!
  
  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又是怎麼過來的?
  
  那個男生左腳往前走了一步,我跟著右腳往後退一步,兩個人像是在跳恰恰,還是含淚的那種,當然,含淚的那個只有我。
  
  看著他不斷靠近,而我無處可躲,某個夜歸婦女遇色狼的經典對白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從我口中脫口而出,「你你你……不要過來喔,再過來我就要叫了!」
  
  聽見我的話,對方似乎愣了一下,但也沒有說些什麼……好險沒有,不然要是他說「嘿嘿嘿!你叫啊!你叫再大聲都不會有人理你的!」我要怎麼回啊?
  
  毫無預警的,他忽然跨了一大步將我推開,另一隻手猛然將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邊的鬼給斬首。
  
  我看著那顆鬼頭掉落到地上,往上彈了幾下後滾到我的手邊,我終於忍不住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學。」灰藍色頭髮的男生像是忍受不住我的尖叫一樣,用手指堵住耳朵。「這些只是低階鬼族沒這麼可怕吧?」
  
  我不是你同學!
  
  就在我想要這樣吼回去的時候,那個男生又自己開口說話:「難道說你是新生?那你是怎麼進來結界裡面的?」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用爬的也要爬出這個鬼地方,而且一秒把這個小公園列為最高警戒地!
  
  媽媽,我後悔了,我不該因為人該死的好奇心還有良好公民必備的正義感,自己跑進公園給鬼嚇。
  
  「萊恩!」穿著暗紅色袍子、臉戴鬼面具,正在打鬼的人大吼了一聲。
  
  「好吧,這給你,你應該會用吧。」聽見叫喚,那個灰藍色頭髮的男生從自己的口袋裡面掏出幾張紙塞進我手裡之後就趕回去他的同伴身邊,連讓我多問一句的機會都沒有。
  
  我看著他塞給我的紙。
  
  白色的,上面有紅色的印子跟疑似字的鬼畫符,圓圈圈像是正在燃燒的火焰,中間點綴著微微發亮的金箔。
  
  這是符……吧?沒想到世界上真的有這種東西存在,好險不是黃色的,不然應該會超像冥紙。
  
  是說,大哥你塞給我的這東西我不會用啊!
  
  某種難聽的吼聲爆開,有兩三隻剛剛那個男生說的「低階鬼族」朝我逼近,而原本遊刃有餘的兩個人正被不停湧出的鬼族給纏住,無法顧我。
  
  媽啊,難不成我倒霉的十八年人生真的要在今天畫下句點了嗎?
  
  ——「爆火、隨著我的思想成為退敵所用。」
  
  沒來由的,我聽見了天天來我夢裡光顧的聲音響起,我四處查看卻又沒看到人。
  
  幻聽?
  
  ——「就說過心意最重要聽不懂嗎!」
  
  心意心意心意……打鬼需要什麼鬼心意!最好是一秒可以把他們全部炸光光!
  
  接著,我聽到吱吱吱的不明燃燒聲音。
  
  
  
  「哇啊啊——」我先是尖叫,然後抱著那顆卡通漫畫愛用的黑色圓形大炸彈(附帶燃燒中的引線)團團轉,「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我知道所有的人(包括鬼)都將注意力轉向我,但我就是沒辦法停止這種愚蠢的行為,我甚至用眼角瞄到某個嘴裂到耳垂的鬼在偷笑。
  
  下次我塞個炸彈到你懷裡看你的反應會不會跟我一樣!
  
  「把炸彈丟出去!」我聽見某個人這樣大吼,我不用一秒就把那顆炸彈丟到聲音來源的方向。
  
  「嘖!」穿著暗紅色袍子的人看著滾到他腳邊的黑色圓形大炸彈發出了一個不悅的聲音。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秒道歉。
  
  那個鬼面具殺氣騰騰的轉向我,接著舉起他手上的弓,拉滿,放箭。
  
  我還來不及尖叫,就看見箭矢飛過我身邊,釘上躲在我身後準備偷襲的鬼族。下一秒,我的領子被灰藍色頭髮的人扯住,他很豪邁而且準確無誤的將我丟進不遠處的溜滑梯大象肚子裡面,然後自己也跟著塞進來。
  
  完全沒有理會我這個有極大可能被他甩進來時敲到腦震盪的一般人,萊恩轉過身體探出頭跟手大喊。
  
  「歲!」
  
  我看見他將那個穿紅袍的人拉了進來,我們三個人很艱難的一起擠在大象肚子裡面。
  
  那個穿紅袍的人拿著一張符咒貼在大象肚子的邊緣。下個瞬間,轟然的爆炸聲響炸開,震的我耳朵嗡嗡的響,整座大象也都在震動。
  
  轟隆轟隆的聲音像是連環爆,我記得我好像只有丟出一個炸彈吧?
  
  
  
  過了好一段時間,爆炸聲才逐漸的停住。
  
  紅袍第一個鑽出大象肚子,接著是萊恩,最後才是我。
  
  傻眼的看著這個被摧殘過的公園,小小的水柱從飲水機裡噴出,公園的正中央有一個無法忽視的大洞,焦黑的洞正慢慢的被從炸斷的水管中噴出的自來水填滿,樹木有燒焦的痕跡,剛剛還完整的廁所整個不見,眼球跟內臟在地上亂滾……政府找我索賠怎麼辦!
  
  「同學,你沒事吧?」萊恩揮舞著手在我眼前晃。
  
  「萊恩,他不是Atlantis的學生。」說話的人將自己臉上的面具給拿下。
  
  面具下是個很清秀的臉,黑髮黑眼跟我一樣是東方人,全身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汙痕,就連經過剛剛的戰鬥衣服還是連一點皺摺都沒有,跟他那位同伴的鹹菜乾是完全相反的對比。
  
  不過這位先生你一直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看我是想幹嘛?
  
  明明沒有戴眼鏡的紅袍忽然做了一個像是在推眼鏡的動作,同時還冷笑一下。
  
  好毛、真的好毛啊——
  
  「那、那個……」我小心翼翼的端出我本來就不大的膽子向他們搭話,「我先走了。」我現在很需要利用睡眠恢復我幼小的心靈,或者是回到現實世界呼吸新鮮的空氣。
  
  這世界是多麼的美好,空氣是多麼的清新——我現在深深的體會到這兩句話隱藏的深深含意。
  
  說完馬上轉身,在還來不及逃走的瞬間,我感覺到一股力量重重的壓在我右邊肩膀上。
  
  「等一下。」陰森森的語氣,順著壓在我肩膀上的手臂看過去,我懷疑我看見了不該存在在這世界上的東西。
  
  不過我已經看到很多了就是。
  
  「你剛剛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紅袍低著頭,而且是標準的靈異十五度角,因為光線跟瀏海的關係我完全看不到他的額頭及眼睛。
  
  很像電影常有的「其實我才是大魔王」分鏡,下一秒主角的肩膀骨頭會被大魔王的手給捏碎的嚇人情節。
  
  「所以……?」我戰戰兢兢的想試圖逃離紅袍的掌握……不知道畫十字架有沒有用?
  
  「要消除你的記憶。」
  
  「放心好了,一點都不會痛的。」萊恩說著,伸出右手攫住我左邊的肩膀,涼涼的說了一句:「只是洗一下而已。」
  
  洗什麼?
  
  我的大腦嗎?
  
  你把他當成髒衣服還是臭襪子?你的衣服比較需要洗吧!
  
  他們兩個用一種很可怕的姿態朝我逼近,被兩隻手緊壓住肩膀的我完全無法逃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紅袍的指尖慢慢的朝我的額頭刺過來。
  
  就在我認為這次死定了的時候,某種異物拖著腳步在地面攀爬的沙沙聲同時傳進我們的耳朵裡,我可以這麼確定是因為萊恩跟紅袍猛然轉頭看著爆炸的中心點,那個被炸的最深也最黑的地方已經被水給填了八分滿,但水管還是在不斷的在冒出水來。
  
  我艱難地嚥下一口口水,吱啪吱啪的聲音從我們的頭頂傳來,碰的一聲後,炸開的玻璃燈罩碎片落到我們身上。
  
  這種場景就算在太陽很大的白天還是挺嚇人的。
  
  原本壓在我肩膀上的手驀然放開,將全副精神放在爆炸點的倆搭擋拿起了武器,悄聲的對我說:「你快走。」
  
  「欸?」
  
  「來了……」萊恩青藍色的眼睛正銳利的閃著光芒,一動也不動的盯著前方不放。
  
  「什麼來了?」打從心底生出的恐懼寒意讓我發抖,在夏天的太陽下我冒出了冷汗。
  
  「鬼王的手下、這些腐屍的頭頭。」紅袍回答時也完全沒有看向我,「總而言之你快走,我們不能讓沒有能力的人捲進來。」
  
  不會是我害的吧?
  
  那一秒,我有這種感覺。
  
  一隻臘白的手猛然從被水淹掉的爆炸中心伸出,手指關節就像恐怖電影一樣喀啦喀啦的扭曲著,接著啪一聲拍下地面。
  
  其他的身體部位就借由那隻手的支撐緩緩從地面下撐起,先是灰白色細長的髮絲,接著是蒼白到幾乎青色的頭皮,然後是有雙瞳的眼睛;灰黃濃濁的雙眼盯著我或是我們看。
  
  高度的恐懼感讓我感覺呼吸困難。
  
  「比申惡鬼王所屬的七大邪鬼貴族,瀬琳。」紅袍低喃。
  
  視線越過擋在我身前的兩個人,我看見一個女人的形體站在爆炸中心,沒有用衣服遮蔽的身體覆蓋著灰白色的詭異鱗片,灰白的長髮全濕黏在她的身上,她張開了染著紅色的口,用冰冷的聲音說:「是誰殺了我可愛的兒女?」
  
  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原來剛剛的腐屍算是可愛的啊……
  
  萊恩跟紅袍快速的交換視線,接著萊恩向前跨了一步,「是我。」
  
  那對一顆有兩個瞳孔的眼睛一齊瞪向萊恩,「我要拿你來血祭!」
  
  萊恩向前衝去,紅袍則是把我往後推開了幾步,眼睛緊盯著他的搭檔跟鬼王高手同時還不忘叮嚀我:「找到機會就跑出公園,知道嗎?」
  
  「知、知道。」
  
  紅袍再度將鬼面具給戴上,拉起弓準備隨時支援正與鬼王高手近距離纏鬥的搭檔,也許是因為太專注了,所以他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小變化,但我注意到了。
  
  從壞掉的飲水機噴出的小水柱,脫離它原本的弧度,宛如蛇般在空中扭曲著,緊接著水柱猛然竄伸直往紅袍衝過去。
  
  「千冬歲!」我忽然大吼出在過去不曾聽過也不曾看過的名字,那個紅袍驚訝的在半秒內轉過來瞪我,我還是繼續朝他吼:「小心!」
  
  「什……嗚!」水柱沖壓住千冬歲,接著又化為蛇般的軀態將他緊緊的纏住,看樣子似乎掙脫不了。
  
  好險的是,也許是因為水量不夠的關係,千冬歲的口鼻並沒有被蓋住,因此還能夠呼吸。
  
  我軟軟的抬起腳想衝過去幫助雙手雙腳都被牽制住的千冬歲。
  
  「快走!」千冬歲黑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我,堅定無比。
  
  那瞬間我被他的氣勢攝住,動彈不得。
  
  碰一聲,萊恩被瀨琳巴到我們剛剛躲進去的大象腳上,咳了幾聲後,我看見血液從他口中噴出。
  
  「萊恩!」我大喊,焦急的看著他。
  
  「別過來!」他朝我吼回來,「這邊我們自己會處理,你快點逃走!」鮮紅的痕跡從他的嘴角流淌到下巴,然後滴落地面。
  
  萊恩喘著粗氣,青藍色的眼睛在瀏海下閃著光芒。「這與你無關,快點離開。」
  
  瀨琳瞬間出現在萊恩身前用虎口抵著萊恩的脖子,銳利的指甲正朝他的太陽穴靠近。
  
  「可惡。」千冬歲拼命掙扎,他越掙扎水蛇纏繞的越緊,我幾乎可以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滾開!」我看見萊恩一腳把瀨琳踹飛,隨即又拿著雙刀衝上去攻擊。
  
  止不住的顫抖。
  
  我應該要逃跑的、我應該要尖叫的,但我卻害怕得動也不敢動。
  
  不,或許我是不想這麼做吧,隱隱約約的我不想要把這兩個人丟在這裡自己一個人逃跑,因為我們是朋友……真奇怪,我竟然認為我們是朋友,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他們剛剛還打算洗我的腦呢。
  
  也許是太緊張的關係,我忽然有想笑的感覺,而我也真的笑了,不過是沒有發出聲音的微笑。
  
  這次,可能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沒有什麼渺不渺小的,只有能不能做。」
  
  就在我兩手開開、準備到天上找阿嬤泡茶的時候,那位老是在我夢裡駕到的阿飄大哥又開始在我腦中說話。
  
  ——「記住,不要輕易放棄你能做到的任務。」
  
  我能做到的?
  
  放眼望去,我還真不知道我能做什麼,我不就是一個很衰、剛好路過、無故被捲進這場戰鬥的路人甲嗎?
  
  我……只是一個平凡人……
  
  但是、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救他們兩個,我想要擁有力量,我想要改變。
  
  某種叮鈴聲從我口袋傳來。
  
  我將早上老姊丟給我的藍色大豆放在掌心上,叮叮聲像是在催促著我做出什麼。
  
  忽然,某種詭異的想法在我腦中浮現——我知道這東西,而且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不過,這應該不可能啊……搖了搖頭,現在不應該是想這個的時候。
  
  我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該怎麼呼換她,所以我做了--
  
  「米納斯……」
  
  我聽到了水的聲音,水珠和霧氣猛地出現在我的四周,在白色靄靄的霧氣之中,蛇身正捲動著。
  
  米納斯坦利亞再一次的出現在我面前。
  
  她笑著,輕輕的拉著我的手說:『你喚了我的名,而這個名字永遠是你所有。我是水中的龍神精靈,只要是水都是我的利刃、是我的盾牌,我只讓你呼喚我的名字,只有你有資格呼喚我尊貴的名字。』她以長長的指甲劃過我的掌心,紅色的血液慢慢湧出。『相信你已經決定好想要使用的兵器。』
  
  是的,我早已決定好了。
  
  她低頭,舔過我的血液;像是曾有人跟我說的,用我的血與肉與她簽訂契約、用心為她創造型體。
  
  銀藍色的光芒在我手中拉開,接著某種厚實的沉重感出現在我的手上。
  
  我慢慢的抬起手,瞄準,就像我以前做過的好幾百次一樣。
  
  最後,扣下扳機。
  
  一切都好安靜,我看著鬼王高手的頭爆開,緩緩倒下,血色染進水色之中又回歸於水色。
  
  萊恩不知道在吼些什麼,千冬歲也是。
  
  我忽然好想放聲大笑,卻發不出聲音。
  
  在完全陷入黑暗前我只聽到了兩個字。
  
  
  
  ——「不錯。」
  
  
  
  Resume - No.1 Restart END
  
 
  
  提醒大家Resume是悲劇
  有雷的請趕緊跳出去
  
  這是篇重新開始卻又不是重新開始的故事
  淺淺的記憶刻痕深刻的留在褚冥漾的腦海中
  低沉的嗓音引領他熟悉未知卻又認識的世界
  而似曾相似的所有影響他走往那個人的方向
  Resume就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感謝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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