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冥漾現在很緊張。
坐在原世界家附近蛋糕店的櫥窗角落，看見每個像是那個人背影瞬間忍不住縮起身子，像是做錯事的小孩。
這是自從他十年前自己跑去鬼王塚找死後，第一次違背冰炎的意願。
手指捏著印刷精緻的菜單，他叫住經過的服務生，快速的點了幾個偏甜的甜點跟可可。
他需要糖份冷靜。
學長跟他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種關係的呢？
回憶著，卻想不起那關鍵的時間跟事件，反倒是想起自己曾做過的蠢事。
啊啊啊，當初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只是想著，卻連當時的羞愧感都湧了出來，讓褚冥漾幾乎要吐出哀嚎。
不過就連那種不想回憶的羞恥時刻在過了今天之後也會變成美好的記憶吧，因為他是如此的喜歡那個人啊。
說起來，這家店也……
服務生為了上餐點而靠近他的瞬間，褚冥漾緊覺的停止了曾被那個人說過的腦殘行為，在所有餐點上完後禮貌性的朝服務生笑了一下。
褚冥漾拿著叉子漂亮的將蛋糕切開，蓬鬆的蛋糕體跟美味的奶油在他的嘴裡融化成美妙的滋味。
這個味道有點像是在冰牙族吃過的甜點。
記憶中笑容可愛的精靈女孩像是病毒，塞住他所有的思考迴路，讓他的心情瞬間更加低落。
今天一定要跟學長把話講清楚……
木製的店門在剛剛好的時刻被人從外面打開，推門進來的人注意到店裡人視線的下秒將頭上的鴨舌帽壓得更低。
在那個人走過來的時候，褚冥漾下意識的坐直身體，緊張的盯著對方拉開對面的椅子、跟店員點一杯美式咖啡。
銳利的目光朝他射來，他害怕的想逃。
冰炎有點不耐煩的撐著下巴，右手食指規律的敲打桌面，發出喀喀喀的聲音。
這間蛋糕店的採光沒有很好，四周的陽光都被高樓遮蔽，在這微弱的光芒下，變成黑髮的學長還是一樣好耀眼。
褚冥漾無法不去注意自從冰炎坐下後，就不斷出現的那些飽含欣賞的目光。
「你……」
「什、什麼？」
就在他快要自卑到縮進桌子底下時候，冰炎一個聲音讓他整個驚嚇到從座位上彈起來。
「你吃的是什麼？」
兩人的眼睛同時定焦在褚冥漾叉子上的蛋糕塊。
「喔……」驚慌地發出幾個意義不明的單音後，褚冥漾才回答了冰炎的問題，「這是藍莓重乳酪蛋糕，聽說是這家店的招牌。」
「好吃嗎？」
「嗯，學長也要吃嗎，我幫你……」
才感覺到手被拉扯，冰炎的臉瞬間就靠了過來，抓著他的手將他叉子上的蛋糕吃掉。
褚冥漾剩下的話被冰炎的動作嚇到吞回去，呆呆的看著對面的人伸出舌頭將沾在嘴邊的蛋糕屑舔掉。
然後他又想起不該在這時候想起的畫面。
他過了好幾秒才想到應該制止冰炎。
「學長！」
「怎樣？」
冰炎動作自然的接下一臉尷尬的服務生送來的咖啡，優雅的啜了幾口。
「你怎麼可以？」
「不行嗎？」
「這裡是公眾場合耶！」
半精靈的眼睛似乎在瞬間轉成了具有侵略感的焰火色。
「我喜歡。」
接著他們就沒有繼續對話了，兩人之間的聲音只剩下褚冥漾嘟嘟囊囊的唸著「你喜歡又怎樣」的低聲，跟妖師近乎發洩似的吃蛋糕時不小心發出的餐具碰撞聲音。
「這間店……」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冰炎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是你之前說要來的店吧。」
原來、學長還記得啊。
在這間蛋糕店剛開幕、兩人並肩走過這裡的時候，他曾經說過想要跟學長一起來吃，不過兩個人都太忙了，一直沒有機會走進來吃那些裝飾得很美味的蛋糕。
而且兩個男生一起來這種店……
兩個人的距離在關係改變之後反而變得尷尬，容易意識到外界不良的注目，像現在這樣在公眾場合面對面的坐著也讓他覺得彆扭。
不過，他還是一直忍著、等待學長有空的時候再一起來吃。
結果是到了最後才能夠一起來啊，明明是第一次接吻後說過的話。
是的，他跟學長牽手、擁抱、接吻、在無人能夠看見的陰暗角落，他們的關係見不得光。
瓷器的碰撞聲乾澀的響。
褚冥漾剛剛吃下的所有東西都在胃裡翻攪，感覺快要吐出來了。
「……學長，我們結束吧。」
坐在他對面的冰炎沒有發出聲音，褚冥漾低著頭不敢看他學長的表情。
「學長的未婚妻還在冰牙族等你吧，不要再讓她繼續等了。」
說完，褚冥漾直接站起來，隨便塞了張大鈔在服務生手裡，也不管找零就推門走開，連服務生追出來都沒發現。
在一起是兩個人決定，分手只要一個人下定決心就可以。
他打算就這樣步行回距離不遠的家。
陽光很暖，他卻一點也不覺得。
褚冥漾踩著輕浮的腳步半清醒的走回熟悉的大門前，褚冥玥還是跟鬼一樣的在他進門前就將門打開。
「你幹嘛一副死了人的表情。」
「姊……」
熟悉家人的熟悉語調真的快要讓他哭出來了，溫熱的液體在眼眶打轉。
「小玥，是漾漾回來了嗎？」
這幾年老了很多的母親跟聲音一起走了過來。
「連冰炎也一起來了啊，漾漾還不快請你學長進來喝茶。」
咦？
褚冥漾猛回頭才發現他的學長站在後面，是從什麼時候跟來的？從蛋糕店就一直跟著的嗎？
「你們還杵在門口幹什麼？快進來啊。」
母親的催促聲響著，褚冥漾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褚媽媽，我有話要說。」這麼說著的冰炎緊抓著他的手不放，直挺挺的站著、直視著母親的眼睛。「我跟褚在一起了，今後也沒有打算分開。」
學長的聲音在耳邊嗡嗡的響，褚冥漾僵著身體，連想都不敢想、看都不敢看母親的憤怒或是哀傷，他呆然的等待接下來將會出現的罵聲，絕望得彷彿要迎來世界末日。
時間的流速在這瞬間緩慢，他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輕輕的嘆息聲。
「唉，先進來再說吧，你們這兩個孩子……」
他訝異的看著母親走進屋裡的背影，那背影沒有任何他曾猜測過的情緒。
「終於說出來了。」
褚冥玥則是帶著笑鼓勵他們，並示意他們進到屋裡。
學長朝他笑了一下，並主動拉著他跨過門檻。
在抬起腳的時候，小小的安定感在心底駐紮，讓他忍不住微彎起嘴角。
無人看見的陰暗角落也許、也許真的照進了一點光芒。
－END
日安，這裡是鏡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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